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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伴星如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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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伴星如昨

月伴星如昨

 

【九辫儿】一瓣心香

圈地自萌,请勿上升

先婚后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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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您要我娶一个戏子?”


“放肆,大喊大叫,成何体统?什么叫戏子,云雷只不过是为谋生才去唱戏,竟被你说得如此低贱”


身着墨色马褂的杨老爷坐在堂上,杨家少爷杨九郎穿着米白西装在地上满脸不悦,刚参加完一个宴会回来看见家里张灯结彩的才知道父亲给自己定了亲事,也顾不得规矩礼仪了,闯进前堂和父亲议论起来。


见儿子如此倔强,老爷不由叹了口气,又细细解释起来。


“九郎啊,听爹说,云雷不过是为了谋生而唱戏,当初要不是你张叔父伸以援手,何来今日的杨府,今日的御香阁,而且,云雷也继承了他父亲高超的制香手艺,上次南京商会办的香水竞选,拔得头筹的就是云雷的作品。况且那孩子样貌出众,你怎么就不愿意呢?”


杨九郎听完父亲的话也并未有何神情变化,倒不是不愿意,可也不是愿意。


“一来,为了报当初你张叔父的恩情,二来,云雷制香的天赋和才能对咱们家的产业会有很大帮助,没有人比他更适合做杨家少夫人了”


老爷子苦苦劝说,杨九郎听完苦笑一下,“反正我说什么也没用了呗,接不接受都得娶是吧”


“嗯”老爷低沉地应了一声,眼神毫无躲闪地对着杨九郎。


“全凭父亲安排”说完话,杨九郎转身回了自己房里,杨老爷看儿子愤愤的背影叹了口气,不过他坚信,这是一桩完美的姻缘。


御香阁,顾名思义在一个‘香’字上,香包,香料,香水,皆是御香阁品牌的主要产品,受着灯红酒绿的上海滩的影响,金陵乃至全国的小姐太太都将香水这些让人另一感官欣赏的物品视为必不可少。早年间杨家香料更是上贡宫里,因而取了这个名字。


同样的,张云雷自然也早就知道杨家,知道大器早成的杨少爷九郎。父亲临终的一封遗书,将他最疼爱的儿子托付给最信任的挚友。死者为大,论孝义张云雷也不得不从。

 

婚礼的前一晚,杨九郎坐在烛火旁,手里小心地摩挲着一个小香包,好似捧着一个至宝一样。那香包的味道早已因时间流逝而消散,香包颜色也已经褪了很多,只剩了浅浅的红色,香包做工简单,只绣了一圈金色的花边,带着一束穗子。杨九郎呆呆地出着神,丝毫没有明日要成亲的欣喜。

 

张云雷在杨家的别院也彻夜难眠,为了明日接亲方便,也看着体面,杨老爷就安排他在杨家别院。

 

心里是喜是悲,张云雷自己都不得而知。他知道嫁到杨家就可以实现父亲对他的期望,重拾他制香的技艺。当初父母早逝,他也没办法传承,只身毫无背景不可能自立一处品牌,而且香料成本极高,他只能靠着幼时和邻居师父学的一点戏曲谋生,好在生了一副好皮囊,多少有些捧他的观众,直到杨老爷寻到他,他将父亲的遗书交到杨老爷手上,老人泣不成声,这婚约他自然也无法拒绝,只是不知道他那未来的丈夫是个什么样的人。

 

两个人各怀心事一夜未成眠,第二天早早就起来忙活,被安排着,穿婚服,接亲,拜堂。虽然已是民国,可是杨家这样的大户人家还是依从着传统的中式的婚礼。婚礼办的盛大,御香阁作为金陵城最大的商号,谁人不上赶着来给杨家道贺。

拜堂之时就已经有人对张云雷清俊的外表和不俗的气派赞不绝口。杨九郎倒没什么想法,不过内心也不得不承认父亲给安排的这个夫人从哪里看都好看,撑得起杨家少夫人的名头。

 

从正门到喜堂时,依着新人脚不沾地的规矩,杨九郎抱起张云雷,他很轻,很瘦弱,杨九郎想。张云雷觉得,他的怀抱很安稳。两人相视似是出于礼貌地笑了笑。杨九郎笑起来的样子不知名地让张云雷安心,张云雷害羞的样子也让杨九郎不由得将动作轻柔起来。除了这一笑,两人这一场婚礼都面无表情,最后一拜送入洞房之后,杨九郎扯着喜带的一端领着人去了新房。

 

张云雷也偷偷打量着杨九郎,他看起来是个温柔的人,对四方宾客也应付自如,只是眉眼表情里透着的不情愿让张云雷的心不禁沉了下去,想必他是不愿意接受这门婚事吧。不过让张云雷奇怪的是,他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杨九郎,十分眼熟,转念一想,可能是杨九郎看起来比较温和,所以有些亲切吧。

 

合衾酒,同心结,喜婆拿着赏钱满脸堆笑退了出去。杨府虽是旧宅,不过内里房屋都是重新装修的,洋式风格的新房里贴满红绸喜字。两个人并肩端坐在床边,喜服下摆还系在一起。

 

良久,外面的喧嚣声都散去了,落地钟的报时声打破了新房里的安静。

 

杨九郎回头看张云雷微低着头,看不出什么情绪,杨九郎看了一眼两个人的大红婚服。“时候不早了,歇息吧”说着话,杨九郎解开了同心结,按规矩那原是不能解的,张云雷当然知道,可是他没有,也不能阻拦。

 

杨九郎起身脱了外衣,睡到一边,张云雷见他只盖了一点被子,也明白了,躺到另一边。

 

杨九郎闻到张云雷身上的淡淡清香,不同于香水香料的那种,仿佛是他身体散发出来的,而且,杨九郎最奇怪的是,这香气为何如此熟悉。

 

第二天一早,杨九郎起来的时候张云雷已经换好衣服坐在妆台前的雕花椅上等着他了。

 

听见杨九郎的声音,张云雷忙起来拿着衣服过去,他想帮杨九郎穿的,衣服被杨九郎拿了过去。

 

“我家也不是过去封建的宅院,你不用依着过去妻子那样伺候丈夫”杨九郎自己穿了衣服,有下人端来洗脸水,就去洗了脸。

 

张云雷被丈夫妻子这称谓臊红了脸,手足无措地去叠被子。杨九郎拿着毛巾擦脸,“这些下人会做的”

 

“哦”

 

“走吧,去前厅”

 

“嗯”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张云雷跟在杨九郎后面,走了一段,杨九郎回过身来,张云雷顿了一下,然后紧走几步和杨九郎并肩,两人一起。今天杨九郎没穿西装,是和张云雷一样的橘红长衫,新婚,自然要穿的喜庆些。

 

杨老爷坐在上座,张云雷跪着奉茶,恭恭敬敬地叫了声爹,老爷子眉开眼笑,连早饭都多用了不少。

 

“云雷,你和九郎已经成亲了,以后自然是不能回那戏园子唱戏了”吃过早饭,杨老爷和儿子媳妇交代一些家事。

 

“是,爹,云雷明白”

“以后你就和九郎一起照顾家里的生意吧,也可以帮帮他”

 

“爹,可是家训不是说,家眷不可以插手生意吗”嫁到杨家,那家训张云雷也早就了然于心了,没有父母亲照拂,自己就得多懂些事。

 

杨老爷放下茶杯,欣慰地笑了,这个儿媳妇真的明事理。“家训是死的,人是活的,现在也不是过去那个腐朽的年代了。况且你也不是女孩家,不必忌讳。而且你制香的天赋和手艺若不用上,岂不是枉费了。”

 

“云雷明白了”

 

杨九郎一听这话有些不快了。“爹,我自己忙得过来,不麻烦云雷了”

 

张云雷听见杨九郎的话自然明白他是不想自己参与生意的,心下失落。

 

“云雷帮你不是多一个人,你打理生意的能力爹不否认,但是制香手艺你也只称得上一般,你何时调出过‘红袖’那等的香水?”

 

杨九郎一脸震惊,望着张云雷,“红袖是你调制出来的?”

 

张云雷对着杨九郎微笑着点点头。杨九郎的震惊不无道理,一年前,市面上突然出现一款香气淡雅的香水,竹子,香柠,蜜柑的前味,中味是莲花和白牡丹,最后是琥珀和檀香的尾调,充满东方意韵的香调,一经上市就炙手可热。不仅适用于未出阁的少女,也适用于已婚或者中年女子,当时几乎垄断了杨家御香阁的所有产品,为此杨九郎还苦恼得不行,一直不知道是什么样的高手调出如此人间难得的味道。今日才知,竟然是自己已经拜了堂的夫人,对张云雷不禁叹服。

 

“那你怎么去唱戏,不制香呢?要么开一家自己的店铺也好啊”杨九郎寻到宝贝一般,直接抛出了自己的疑问。

 

张云雷叹了口气,看了一眼堂上的公爹和夫君,缓缓开口。

 

“我当然想自己能创立个品牌,但是我一没背景二没银钱,好的原料价格昂贵,我更不能为了图便宜用劣质原料毁了我家传的技艺。”

 

“那你可以做个调香师啊,哪个商号都会抢着聘你的”

 

“父亲交代过,我的手艺要么自创品牌,要么只可以”张云雷顿了一下,面色染上了红,呼了口气继续说,“要么只可以留给公爹家里,红袖是我很早以前调的,当时为了赎回父亲旧物,不得不卖了”

 

说完话张云雷低下头,杨老爷掩面拭泪,“我那莫逆之交的老哥哥,好人怎么就没长寿呢”

 

杨老爷如此也让张云雷想起过世的父亲红了眼眶,听完张云雷的一席话,杨九郎心生疼惜,小小年纪经了这么多变故,还不忘父亲教诲,让人敬佩。

 

一回了屋,杨九郎就将一串钥匙递给张云雷。“这是静薰馆的钥匙,以后你可以随意出入那里”

 

张云雷闻言看着杨九郎,静薰馆算是杨家极重要的地方,杨九郎和一些调香师会在那里研制新的香料,其他人不经允许不得进入,这钥匙给了张云雷,就说明杨九郎承认了今后他就是杨家人。

 

过了好几天,张云雷也没有去静薰馆,杨九郎也知道怎么回事了,张云雷没去过那,而且也没有认识的人,他肯定不好自己贸然就去。

 

这天吃过饭,杨九郎看见张云雷在摆弄院子里的花草,风吹着他的衣角,杨九郎心想,他真是仙儿一样的人,不染凡尘一丝俗气。

 

“干嘛呢”

 

张云雷正看着花出神,杨九郎突然在他背后说话吓了一跳,抚着玫瑰花的手一不小心就扎到了,“嘶”,张云雷猛然抽回了手。

 

“怎么了,没事吧,我看看”杨九郎一见慌忙蹲下查看张云雷的手指,出了点血。杨九郎下意识地就把他细白的指尖含在嘴里。

 

张云雷愣住了,任由杨九郎担忧的神色占满他的眼底。一瓣叶子从眼前飘过,张云雷才回过神,忙抽回手。杨九郎也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赶紧站了起来。

 

“少爷有什么事吗?”

 

“哦,我想着带你去静薰馆看看,也给你介绍介绍那里的调香师”

 

“哦,好”

 

两个人一路无言,躲避着对方的眼神。走过一截长廊,又经一个小花园,两个人来到一座府中角落的楼阁。鲜花绿植环绕着古朴的房舍,正方牌匾写着静薰馆,在这偌大的杨府里倒像是一处出世的存在。

 

杨九郎开了门,刚一进去张云雷就闻到了浓烈的香气。

 

馆里有几位穿着一样服饰的调香师在摆弄着各种瓶瓶罐罐,看见他们俩进来,忙束手打了招呼,“少爷”

 

“这是少夫人”

 

“少夫人好”

 

张云雷有些尴尬,微微笑着。

 

“以后少夫人就时常来这和我们一起,你们忙你们的吧”

 

说完了话杨九郎带着张云雷四处参观,静薰馆是制香的地方,自然干净整洁一尘不染。陈列柜里是御香阁推出的有名的产品,张云雷细细看着,有香气浓烈的‘花舞’,如其名,适合出入各种风月场所的舞女或者富家少妇。有清甜味道的‘桃夭’,最受小家碧玉的欢迎。除了香水,名叫‘风韵’的香袋也在柜子里,金陵的中年女子几乎每人的腰间或者手包上都挂着一个。

 

还有张云雷最喜欢的‘在水伊人’,这是杨九郎调制的,他知道,这味道清新中带着热情,前味淡淡的合欢,佛手柑,中味是玫瑰,小花茉莉和铃兰,后味是勾人的鸢尾草和檀香。

 

不用问张云雷为什么这么熟悉,他的钱除了日常开销几乎都用在买御香阁的东西上了,每款他几乎闻着味道就知道配方。

 

张云雷看的认真,杨九郎拿过来一个小试管。

 

“这是我新调制出来的一款香水,可是名字一直都取不好,你有什么想法。”

 

张云雷接过来,放在面前,用手轻轻扇动,香气便尽数嗅到。

 

“好闻”

 

“就这一个想法?”显然,杨九郎并不满意张云雷的评价。

 

张云雷看着玻璃管中清澈的透明液体,思索一下,“别出心裁,粉佳人,红拂,牡丹玫瑰,千叶玫瑰,没想到这几种玫瑰香结合一起竟然是这样的效果。”

 

杨九郎的脸一开始是得意,然后喜悦,听着张云雷一样一样说出配方,杨九郎的表情渐渐变成了震惊。“你就闻了一下就知道这里面有什么?”

 

“这有什么奇怪的,自小父亲先教我的就是这个啊”

 

杨九郎的表情又由震惊变成了欣赏,“那你觉得取什么名字好?”

 

张云雷在地上踱了几步,然后一个转身,歪着头面带笑,“眉”

 

杨九郎被张云雷的明媚迷了眼,没想到在喜欢的东西面前他这样俏皮可爱。“眉?”

 

“对,就叫它‘眉’”

 

“有什么依据吗”

 

“有句诗,‘蛾眉参意画,绣被共笼薰’,是形容新婚的,夫妻恩爱的样子,这香水都是用玫瑰调制的,玫瑰本来就是代表爱意,这香气优雅浪漫,香韵新鲜,透着丈夫为心爱的妻子画眉的幸福感”

 

 

张云雷说的兴起,都没注意到杨九郎一直盯着他。看到杨九郎一直望着他,张云雷赶忙收了笑,“少爷?”

 

“哦,你说完了?”

 

“嗯,少爷,这是我自己的想法,你就当听个笑话”

 

“很好,就叫它‘眉’,寓意也好,对了,还有一句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你取的这个名字真好。”

 

张云雷一时被夸,有点不好意思了,忙起身又去看别的,杨九郎心里倒是有些不平静。

 

夜晚,杨九郎又坐在书房,拿着那个旧香包思索着什么。回到房里,张云雷已经睡下了,杨九郎第一次这样仔细看他睡觉的样子,安静,乖巧。

 

杨府自从有了少夫人,很多事情都变得有条理,不像过去,老爷少爷只忙着外面,不顾家里。张云雷也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在静薰馆去和那些花朵花汁作伴就是他最开心的了。至于和杨九郎,不浓不淡。

 

“好一朵茉莉花,好一朵茉莉花,满园花草香也香不过它,我有心采一朵戴,看花的人儿要将我骂。”

 

杨九郎清早起来就不见张云雷,问了下人才知道在花园。杨家是制香的,花园大大小小就有好几个,各种花草也很多。杨九郎走到通往花园的小路上就听见歌声,很轻,像是顺着风飘过来的,杨九郎心里一紧,闻声而往。

 

张云雷端着竹萁,细白的指尖掐下一朵朵洁白的茉莉花,嘴里哼着这歌。杨九郎站在后面听着,也不打扰,张云雷穿着碧色的长衫,在茉莉花下,遗世独立。

 

“少爷,您起了啊”

 

“你刚才唱的是什么歌?”

 

“哦,只是我胡乱哼的,不好听,少爷莫怪”张云雷打了招呼继续手上的动作,竹萁里的花朵堆成了小山。

 

“是什么歌?”

 

杨九郎语气急迫,张云雷见他如此追问也不知为何。

 

“这首歌就是金陵的民谣,都叫它’鲜花歌’,不过我觉得吧,叫茉莉花更好听”

 

杨九郎脸色变暗,张云雷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这民谣金陵人都知道吗?我怎么不知道”

 

“只不过是我家里那边的小城,这里我就不清楚了,应该很多人知道吧,少爷您也不接触市井坊间,自然不知道这样的小曲小调”

 

“也是,会唱的人可能很多”杨九郎一边念着一边转身走了。张云雷不解,也没多问。

 

杨九郎和父亲商议些事,回到卧房灯没亮着,杨九郎以为张云雷睡着了,可是躺下感觉不对,身边没有熟悉的香气,试着叫了一声,杨九郎才发现张云雷还没回来。

 

杨九郎套了衣服奔着静薰馆去,果然,张云雷靠在椅子上睡着了,桌子上的花瓣和各种原液还在。杨九郎见张云雷睡得熟,本想把他抱回去,手环上张云雷的肩膀时便迟疑了,还是收回了手。

 

“云雷,云雷?”

 

张云雷听见声音缓缓睁了眼睛,眼前模模糊糊的。

 

“我们回去睡”

 

“嗯,好”

 

张云雷还没怎么清醒,猛地站起来,没站住,歪了一下,杨九郎伸手扶住了他的腰,张云雷对他笑笑,“谢谢少爷”

 

夜晚风大,张云雷一出门就觉得被风吹的打了个寒战,杨九郎赶紧脱了外衫给他披上。“少爷,这,还是您穿吧”

 

张云雷说着就要把衣服拿下来,杨九郎伸手就搂过张云雷的肩膀,“穿着,快回去吧”。

 

幸亏是夜晚,张云雷脸红没有被杨九郎看到。

 

张云雷第一次跟着杨九郎出席宴会,有些紧张。两个人穿着款式相似的西装,这是杨九郎第一次见张云雷穿西装,想到一个词,玉树临风。看张云雷比自己帅,杨九郎还小小地不高兴一下,不过转念一想,是自己的夫人,当然越好看越好了,顿时心情就好了。

 

不过出乎杨九郎意料的是,张云雷并没有像他想象中的拘谨胆怯,和其他同行交流一点不输气势,而且张云雷的谈吐也十分令人赞赏。

 

听别人小声夸赞杨家的少夫人,杨九郎脸上微微笑着,可是心里早就乐开了花。杨九郎正开心着,转头就看见两个打扮艳丽的女人和张云雷有说有笑。一个穿着紫色露肩长裙,一个穿着缎面旗袍,红唇雪肤,杨九郎心里升起一股无名火。

 

杨九郎快步走过去,自然地环上张云雷的腰,给张云雷吓了一跳。不过碍于公共场所,张云雷只好保持着原来的神情。

 

“夫人,聊什么呢”

 

杨九郎宠溺的语气让张云雷差点起了鸡皮疙瘩,这是怎么了。

 

“少爷,我正,,,,”

 

“叫什么少爷啊,在外面就跟我客气了是吗”

 

张云雷心里翻了个白眼,杨九郎这是要干嘛。“额,九郎。林小姐和赵太太问一下咱们家的新产品,我给他们介绍一下”

 

“哦,这样啊,两位小姐,您去店铺会有伙计更详细介绍的,我夫人不是伙计,谢谢你们喜欢我家的东西,失陪”

 

说完话也没管那两个女人的脸色变成什么样了,杨九郎搂着张云雷的走了。

 

“你干嘛?”张云雷一直被杨九郎搂着,宴会人很多,他越挣杨九郎搂得越紧。

 

“不干嘛”杨九郎一边和熟人打招呼一边小声回答张云雷。

 

“那你放手啊”

 

“你是我夫人我凭什么放手”

 

“谁是你夫人”

 

“你啊”

 

“我才不是”

 

“你再说一遍?”

 

杨九郎语气变得强硬,张云雷倒是吃软不吃硬的,“就不是”

 

“唔”杨九郎搂过张云雷就吻了上去,刚喝的红酒一点没浪费,全都到了张云雷嘴里。

 

这一吻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眼光,张云雷使劲推开杨九郎跑了出去,上了车。

 

“少夫人,您怎么自己出来了?”司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问了一句张云雷也没搭理,就闭嘴了。

 

不一会,杨九郎也出来了,还一脸得意洋洋。张云雷看着窗外也不看杨九郎,杨九郎用手指点他他也不回头,拉他也不应,杨九郎直接起身把着张云雷的脑袋又吻了上去,司机从后视镜一看,咽了口水假装瞎子。

 

张云雷下了车直接跑回房里,脸很烫。杨九郎进屋的时候,张云雷坐在妆台前,手上捏着西装衣角。杨九郎从后面环过张云雷,下巴抵在他的颈窝,“记着,你是我夫人”说完话还亲了一下张云雷本就红着的脸颊,然后转身上床躺下了。

 

张云雷也不知道杨九郎到底怎么了,他也没喝很多酒啊,难不成是,吃醋了?

 

杨九郎去静薰馆的时候,张云雷正拿着一朵粉玫瑰放在鼻尖轻嗅。他真的好看,这是杨九郎除了成亲那天第二次在心里冒出这个词。纤纤素手,眸含春水,还有那天他吻上的唇,世间再没有比他的唇更柔软清甜的东西了。

 

“少爷,我突然觉得,为什么不能做一种男人用的香水呢”杨九郎正注视着张云雷,张云雷皱着眉头对他说。

 

“男人用的?”

 

“对啊,你看现在,出入上流社会场合的男士都很注意自己的形象,而且也有用香水香包的,不过市面上的产品都是写着给女性用的,那是不是可以研制一种专门给男士用的呢”

 

杨九郎眼里都是欣赏,这么久以来,他早都被张云雷的才华所折服,“可以啊,你有想法吗?”

 

“你试试这个怎么样?”张云雷递过来一个小瓶,杨九郎拿来细细品着。

 

透明液体散发着木本芳香,基调是干琥珀和雪松木的融合,加上葡萄柚和小麦草的香味,很有质感,后调是很有韵味的花香,引人回味。

 

杨九郎闻之笑了,张云雷以为不好呢,“怎么?不好?”

 

“御香阁有了你,如鱼得水”

 

张云雷听完这话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说真的,云雷,在制香这方面,我还没见过比你更有才华更有新意的。”

 

一款名叫“如玉”的男士香水一上市就引起了轰动,供不应求,杨老爷止不住地到处夸赞自己的儿媳妇,人人都说杨少爷娶了个贤内助。

 

杨九郎忙完一天的工作,又坐在书房拿着那旧香包发呆。

 

日子就这样不平不淡又平平淡淡地过着。

 

这天,张云雷换完睡衣杨九郎才回来,今天新产品上架发布,他会忙些,交代厨房预备着饭菜和醒酒汤,张云雷就在卧房等着。

 

杨九郎回来时候看到张云雷还在等着自己,感觉一天的疲惫都消散了不少。

 

“给”

 

杨九郎递过来一个精致的小瓶,瓶身画着两弯远山黛,张云雷认得,这就是叫‘眉’的那个香水。

 

“名字是你取的,自然要有你一份”

 

张云雷抬起头对着杨九郎甜甜地笑了笑,他何尝不知道这产品是专为新婚夫妻设计的,丈夫买来送给妻子,象征夫妻和睦。张云雷也不确定杨九郎是不是有这个意思。

 

杨九郎看到香水装在红绸礼盒中,上面的花纹像极了婚服上绣的,就想带回去送给张云雷。

 

张云雷看到杨九郎的外套忘在静薰馆,没来得及叫住他,就想着拿了给他送去。刚一拿起来,衣兜里掉出来一个东西,张云雷捡起来没等看杨九郎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一把抢了过来,还怒气冲冲的,“以后不要动我东西”

 

看杨九郎离开的背影,张云雷一头雾水,自己什么都没做,干嘛发火。那个红色的像是香包的东西是什么?张云雷猛然想起杨九郎有时会拿着那东西发呆,想必,是心上人送的吧。

 

张云雷这样想着,如同失了魂一般,在含橙花油的液体里加了藿香,二者极易使人过敏,可是他的心思都在杨九郎刚才的愤怒里,哪还注意到这个。

 

这一个月,杨九郎对张云雷又回到刚刚成亲那样。张云雷也不知做错了什么。看到张云雷小心翼翼的样子,杨九郎其实也于心不忍,不知道是出于愧疚还是对自己的责怪,心里的坎总过不去似的。

 

一个月后,张云雷跪在大堂。他调的那款香水出了问题,还好没出什么大问题而且售货不多,全都一一收回并赔偿,不过对御香阁的名声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杨九郎处理完已经是焦头烂额,回到家就知道会是这样。

 

杨父并未多责怪,可是张云雷知道是自己的过错,便跪着不起赔罪。

 

“云雷,快起来”

 

张云雷低着头,杨九郎扶也不起。杨老爷背着身站着,一言未发。

 

“爹,是我的错,您别怪云雷”

 

杨九郎扑通跪在张云雷旁边,张云雷一脸不解,眼睛红红的看着杨九郎。

 

“爹,那天是我对云雷发了火,这段时间我冷落他,他心神不宁才出了问题,您要罚就罚我吧”

 

张云雷很惊讶,杨九郎竟然知道自己是因为那事出错。

 

杨老爷子转过身,哼笑一声,“好啊,敢担责任,你让我罚我就必须得罚了,来人,拿我的鞭子来”

 

“爹,是我的错,和少爷没关系”

 

“别为他求情,这段时间你也反思反思,先不要去静薰馆了”

 

“爹,您要打就打我”

 

“云雷,这件事怪我,和你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呢”两个人正吵着,杨老爷的鞭子已经拿在手上了,直直地落在杨九郎的肩膀,杨九郎颤一下,张云雷被吓到了,没想到杨老爷真的打,还下手这么重。

 

杨九郎没有受到第二下,因为张云雷在鞭子落下来的时候就扑到杨九郎身上。杨老爷一看打到张云雷了,赶忙收了鞭子,“你们是瞎吗,赶紧把少夫人拉开”

 

张云雷挣扎着,可还是被三五个下人拉开,眼看着杨九郎受了十几鞭子,杨老爷可能累了,扔了鞭子留下一句好自为之就走了。张云雷赶忙扑过去,杨九郎脸上都是汗水,张云雷脸上都是泪水。

 

回到房里,张云雷硬是脱了杨九郎的上衣,都是红道子,有的已经出血了,张云雷一边小心地上药一边掉眼泪。

 

“别哭,云雷,我不疼”

 

“你何苦”

 

“你嫁给我我就该护着你”

 

“少爷,不必这样的,你若不爱我也不用强求自己担着一个做丈夫的责任”

 

张云雷说完这话,杨九郎心咯噔一下,不爱这个词不知道为什么像冰雨一样打在他的心上。

 

之后一段时间,本来因为被责罚去不了静薰馆张云雷就已经很难过了,又临近父亲忌日,张云雷脸上更是没了笑模样,杨九郎见他如此,心里隐隐难过,真的希望他像从前那样活泼开心。

 

杨老爷特意为张父设了牌位,张云雷穿着素白衣衫,跪在灵位前烧纸,和杨九郎想的不一样,张云雷并没有哭得很厉害,只一开始落了泪,之后就是满脸悲伤,一直跪着。

 

差不多天黑了,杨九郎起身去了厨房,叫人做了些吃的,张云雷跪了一天,滴水未进,面色越来越不好。

 

杨九郎刚走到灵堂旁,还未进屋就听见张云雷的哭声,屋里就他一个,杨九郎想,张云雷可能是当着人不愿意太表露,自己就站在门口,给他一段时间。

 

“爹,您放心,九郎对我很好,公公对我也很好,我现在做着最喜欢的事,没有辜负您的期望,您在那边和我娘好好的,不要惦记我,我和九郎很好”

 

张云雷断断续续地说着,杨九郎在门外怔怔地听着。他说了好几遍很好,若不是心虚怎么会强调。云雷,对不起,岳父大人,对不起。

 

听见里面没了声音,杨九郎就进去了,张云雷赶忙擦擦眼泪。

 

“云雷,我叫厨房做了吃的,去吃点吧,我替你守着”

 

张云雷摇摇头,丝毫没有起来的意思,“你去吧,怎么能让你守着呢”

 

“你爹也是我爹,我应该做的”

 

张云雷抬起头对上杨九郎担忧的眼神,苦笑了一下,借着杨九郎的力才费劲地站起来,谁知道还没等站稳,就栽了下去,杨九郎一把扶住抱在怀里。

 

“云雷,云雷”

 

杨九郎把人抱回房里,叫了大夫,劳累,伤心,再加上一天滴水未进,本就瘦弱的张云雷自然承受不住了。

 

杨九郎坐在床边看着张云雷脸色苍白,心里又自责又担心。

 

张云雷醒来的时候杨九郎还在守着他。“醒了,感觉怎么样?”

 

张云雷抿着嘴角强行挤出一个笑,“我没事”

 

“爹说了,以后你还可以去静薰馆,让你好好养着”

 

“知道了,替我谢谢爹”

 

张云雷这次晕倒之后,杨九郎一下子变成个保姆似的,天天备着件披风在静薰馆,吃食也要自己看着,张云雷爱吃什么就做什么。张云雷看到杨九郎的变化心里暖暖的,也没说什么。杨九郎看张云雷每天还是有些郁郁寡欢的,对他也不冷不热,想着法子逗他开心。

 

“少爷,给你这个”张云雷递过来他刚刚调好的香水。

 

“云雷,不是说好不叫少爷了吗”

 

张云雷笑了笑也没说话,杨九郎接过小试管,是淡雅的木质花香。“这香好别致啊,有种初春的感觉”

 

“正是,我用了桅子,含羞草,金合欢,香子兰,檀香,就是让它有这样的效果,让人闻了愉悦轻松”

 

“它叫什么啊?”

 

“杨柳青”

 

“杨柳青?不光味道别致,名字也特别”

 

“取自刘禹锡的竹枝词”

 

张云雷见杨九郎并未有什么反应,眼眸垂了下来,“这是为你制的”

 

“加了夫人心意的,果真不一样”

 

张云雷笑了笑,带着点苦涩、欣喜和他早已确定的爱意。

 

杨九郎听见杨柳青不是没有反应,回了书房立刻誊写下来这首诗,‘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江上踏歌声。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道是无晴却有晴”杨九郎拿着纸喃喃着,“云雷,我对你并非无情”

 



“云雷,你看这个”杨九郎兴高采烈地拿着一个不透明的瓶子到张云雷面前。

 

“这是什么啊?”

 

“我新研制的”

 

“是吗?”

 

张云雷半信半疑地接过来,杨九郎忍着脸上的笑。张云雷一闻就开始打喷嚏,刺鼻的香味让张云雷都呛出了眼泪,杨九郎就捂着肚子笑。

 

“杨九郎,啊切,你,啊切,你个坏蛋”

 

瓶子里是木本夜来香,香味浓郁,一般只是提香放很少的剂量,杨九郎就故意捉弄张云雷。

 

杨九郎一边笑一边拿了湿毛巾过来,张云雷捂着鼻子擦了擦才好一点,哭笑不得的,然后忍不住自己也笑了。

 

杨九郎好久没见他开心地笑了,一把抱住了他。“云雷,你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答应我,以后开开心心的好吗,我不想看你皱眉看你难过”

 

张云雷也不知是被呛到流泪还是被感动的,不自主地点点头,伏在杨九郎怀里。

 

杨九郎好久没有拿出那个旧香包了,“对不起,都不知道你叫什么,念了这么多年也没找到你,可是我已经找到我的挚爱了,以后你就真的只是我的回忆了”

 

张云雷洗完澡进来的时候杨九郎正自然自语,“藏什么呢?”

 

“没,没什么”

 

“给我看看”

 

杨九郎也不想隐瞒了,直接把香包拿了出来,张云雷拿在手上细细看着,杨九郎开了口。

 

“大概十年前,我和父亲上山寻一种香草。中途和家人走散了,不料被毒蛇咬了。我靠在树下听见不远处有一小孩哼着歌,已经不能动了,尽力喊了救命。那小孩闻声过来,吸出了我伤口的毒液,还细细地包扎好。他说‘你等我一下,我去给你采些草药’我扯着那小孩的衣摆,把这香包拉了下来。我一直记着那个小孩的救命之恩,可是他的模样却模模糊糊,我那时就许过誓,要寻到他,如果可以,希望可以换自己保护他。可是自己到底还是娶了亲,而且,我觉得自己好像对你的好感越来越重,之前我不确定是不是爱,可是却觉得对心里这个小孩有满满的愧疚,所以上次才对你发了火。”

 

张云雷低着头,杨九郎继续说着,“可是我现在确定了,我对你,是爱,云雷,我爱上你了,所以我就决定不再想着这个香包的小孩,一心一意对你”

 

张云雷抬起头特别开心地笑了,杨九郎很懵,“你不生气吗?”

 

张云雷抚着那个香包,“那小孩,是不是梳一条长长的小辫儿?”

 

“是,他背着背篓就把小辫儿放在身前”

 

“他的背篓是不是很大,比他半个身子都大”

 

“是啊,当时我还想,怎么背这么大的竹篓”杨九郎说着话才反应过来,顿时热泪盈眶地看着张云雷。

 

“他哼的歌是不是就是我那天唱的那个?”杨九郎只觉得心里酥酥的,蓦地就被填满了,怪不得总觉得张云雷身上的清香那样熟悉,怪不得他哼的歌一下子进到他的心里。过去,现在,思念,记忆和眼前人无限重叠。

“没想到这么多年你还记得他,九郎,我告诉你,那小孩后来采了草药回去就没看到那个受伤的孩子,他还找了好久,后来,剪了小辫儿的小孩成了亲,他就觉得他的新郎特别眼熟,总像在哪见过”

 

张云雷一边说眼泪一边扑簌簌地掉,杨九郎早把他拥在怀里,一边笑着还一边流泪。

 

姻缘已定,不论何时,你我都能相遇。

 

“云雷,你为我制的那瓶香水不要叫杨柳青了”

 

补上了迟到一年多的新婚之夜,杨九郎从后面搂着张云雷,在他耳边细细地说着情话。

 

“那叫什么?”

 

“不离,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好”

 



御香阁从未有这样盛大的发布会,杨家少爷和少夫人亲自研制的红烛系列产品发行,同行和老顾客以及报社记者早挤满了华丽的大厅。系列中的香水名叫‘子衿’,香调是清甜的花果香,幸福美好。 

 

张云雷站在侧幕,微笑着看杨九郎在台上介绍两人的研究成果,这是两个人知晓相爱之后一起研制的,包含的除了两个人的心血还有满满的爱意。

 

“少夫人,少爷请您到前面入座”

 

一个助理过来传话。“什么?这不合适吧”自己在商号里没有职务,今天来的都是工作上的宾客,他知道自己按规矩不应该到前面。

 

“是少爷说的,您请”

 

张云雷随着助理坐到台下正中间的位置,刚一出来他就夺得了满厅赞许的目光,还有老式相机的闪光灯。

 

“各位,今天的产品已经介绍完了,但是我还有一个。杨九郎拿起锦盒里的一个精致小瓶。”台下已经有了议论声音,张云雷也不知道杨九郎要干嘛,紧张得手心出了汗。

 

“大家听我说,今天是我和我夫人成婚两周年的日子。”

 

张云雷还以为杨九郎忘记了,本来并未责怪,但是他还记得,着实让张云雷欣喜。

 

“两年前我们两个拜了堂,他就成了我的贤内助,两年来他帮我陪我,不管顺意还是不顺他都在我身边,我最喜欢听他叫九郎,无比安心。他是我见过的最好看最善良的人,我欣赏他的才华,爱他的聪慧,通透,温柔,和他的所有。我确定他就是我想要相伴一生的人,我这辈子唯一的挚爱。之前他专门为了我调制了一瓶香水,叫不离。今天我手上这瓶香水就是特意送给我夫人的。”

 

杨九郎继续说着,台下发出阵阵羡慕的声音,而张云雷自然是被感动的泪流满面,却依旧笑着。

 

“我给它取名叫一瓣心,一瓣心香,代表我的诚心,云雷,代表杨九郎爱你一辈子的诚心”

 

台下掌声热烈,杨九郎走到台边伸出了手,张云雷红着脸牵着杨九郎的手上了台。

 

“云雷,余生,我只为你一人制一香,我的一瓣心也全都交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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